一談起外勞,總離不開合法與非法的話題,或是受虐女傭,無情的雇主欺壓勞動者,把他們當成一顆柳丁,被榨得一滴不剩;或把他們想像成一顆不定時的炸彈——“攫奪匪”、“小偷”、“好色之徒”,製造各種問題的一群人。根據去年馬來西亞移民局的統計,在馬來西亞居住的外勞一共佔了馬來西亞總人口的22.5%,即675萬人。675萬人到底有多少?如果以大馬3000萬人口計算,即每5人中就有1名外勞。
跟著孟加拉男子和緬甸女孩去食檔!
我們也擔心,外勞人口過多會威脅我國公民原有的利益,加上外勞被賦予公民權的消息不時傳來,早前內政部長拿督斯里阿末扎希宣佈在未來3年內引進150萬名孟加拉籍外勞的消息,更是撥動了馬來西亞人的神經線。
然而我們所想像的假想敵,他們就在我們的生活周遭——家裡的菲律賓女傭、門外的尼泊爾籍守衛、印尼的清潔大嬸;大路兩旁興建中的建築,工人來自印尼、孟加拉、巴基斯坦或緬甸;坐在餐廳裡,招待我們的是緬甸姑娘或孟加拉小伙子。
他們早已融入我們的社會,存在於各個行業裡。我們對他們,習以為常也過度依賴。其實如果撥開偏見走進他們的生活,你會發現他們大多和我們一樣,不過是一群努力生活的人。
平日走在敦陳修信路和敦陳禎祿路上,會與說著不同語言的孟加拉、尼泊爾外勞擦身而過。週末天這裡更是聚集了不同國家的外勞,感覺置身在小孟加拉或小尼泊爾。(圖:星洲日報)
吉隆坡市區的大街小巷,比如Kota Raya、茨廠街和半山芭一帶,已是天下皆知的“外勞街”。無論是週日還是週末,這裡總是聚集了來自不同國家的外勞,緬甸、尼泊爾、印尼、印度、菲律賓,或是巴基斯坦、孟加拉人。
尤其敦陳修信路和敦陳禎祿路左右兩側的店鋪樓上,更是掛滿了尼泊爾或孟加拉文的招牌或廣告。走上樓瞧一瞧,你可能感到驚訝,這些你曾經熟悉的老街、老店,如今已經變成外籍人士開設的雜貨店、餐館和服裝店,感覺置身在小孟加拉或小尼泊爾。
穿梭在唐人街的美食、服裝和飾物攤檔,一張張尼泊爾、孟加拉的臉孔,說著標準的廣東話,召喚你去買東西。讓人好奇的是,這些來自他國的外勞平時吃甚麼,住哪裡呢?
來自孟加拉加齊普爾(Gazipur)的Altef,是在後巷一間嫲嫲檔工作。那是一間開給孟加拉外勞的小販檔,由於他們大多是穆斯林,要找到清真又合胃口的食物不容易,因此他們的華人老闆就開了這樣的小飯店。
小飯店的地點有些隱秘,得穿越店鋪的後門,經過小小的走廊才找到。而後巷的入口處也只是一個小小的門口,一般人大概也不會走進來。
來馬來西亞找工容易
“你在這裡做了多久?”“6年。”
“當初為何選擇來馬來西亞?”“那裡人口很多,工作很少。”
“今年幾歲了?”“38。”
與Altef的談話都是一問一答,儘管努力想讓他放鬆交談,可他一直保持著警惕的狀態,臉上表情十分拘謹。旁邊還有一位男士用孟加拉語說悄悄話。
“結婚了嗎?”“沒有。”
“那你認識這裡的女孩子嗎?”“沒有。”
“有沒有認識來自孟加拉的女孩子呢?”“沒有,我也不知道。”
“大部份是孟加拉男性來工作?女性很少?”“是的。”
“有想過去其他國家工作嗎?”“沒有錢。”
“休息時去哪裡?”“哪裡都不去,就待在房間裡。”
“哥哥、弟弟有想過來馬來西亞工作?”“沒有錢,因為來這裡也需要很多錢,大概8000令吉。”
Altef的家鄉有年邁父母,還有7個兄弟姐妹,都是務農的,生活極不容易。只上小學五年級的他,6年前跟隨朋友來馬尋找出路。
為何選擇來馬來西亞?大部份的外勞都這麼回答“Cari makan(找吃)”,而他也不例外。來馬來西亞,是因為這裡比周遭國家更容易找到工作。薪水僅有八九百令吉的他,除了三餐,住宿費都要自己付,老闆為他在班登再也附近的店屋樓上租了一間小房,每個月從薪水裡扣除100令吉。上下班是朋友用摩哆載他過來。
在餐廳找到工作以前,他在服裝店賣了4年的衣服。“以後,我想在家鄉開一間服裝店,賣衣服。”你在這裡的生活過得如何?“只要我不干擾別人的生活,別人也不會干擾我。”
年邁的父母也催他回去結婚,但他總是說:“再等一下,3個月我就回。每一次都說3個月,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回去。”
不過是為了一口飯
一直談到攝影記者說要拍照,Altef才向我攤牌。“你問我的話,我必須得說可以;但如果可以,我懇求你不要拍照,因為這樣會帶給我麻煩。” 我看見Altef哀求的眼神裡有些恐慌,相信他過去的6年經歷了不少。我並不知道他是不是合法外勞,就連他的老闆“阿蘇”,也無法給我一個確定的答案。不過小飯店本身並非合法,我們最終還是沒有拍下照片。
“我們做的是街邊生意,和他們相處整整10年。如果沒有他們,誰要做這些工作?本地最低薪金是1000令吉,就算我給本地人1500令吉都沒有人要做。他們寧可到新加坡、澳洲‘跳飛機’。”
阿蘇說,這些孟加拉人來這裡都是為了討生活,他們勤勞又節省,簡簡單單又一餐,“他們不會傷害我們,也不會偷東西,而且忠心又受教。你給他們工作,他們會感恩在心。我覺得大家互利互惠,他們願意做,我們又需要人手。”
他反而認為政府應該更重視難民問題,“政府收留了那麼多難民,沒有提供物資又不允許他們工作,他們生存不了當然會去偷、搶,倒不如讓我們給他們工作。他們千里迢迢過來,不是要做壞事,而是為了一口飯。”
緬甸女孩阿香離鄉別井打拼看世界
阿香來自緬甸的邊陲城鎮臘戌,18歲來馬,在茨廠街的金蓮記福建面美食館工作了4年。如同馬來西亞華人,她在緬甸也同樣從小接受中文教育,因此能夠說一口流利的中文。
“我讀到初中一,不想讀書了,就和堂姐妹來馬來西亞找餐廳的工作。”家裡務農的她說,臘戌就像馬六甲那般大的小鎮,地方不大但人口密集,當地就業機會很少,因此年輕人都往外跑,尤其是中國上海、北京。
“一邊工作賺錢一邊旅遊,看看別人的世界。我也是來到馬來西亞,才知道馬來西亞長得這個樣子。”她笑言。
阿香原名王建蓮,家中排行老大,還有4個弟妹還在讀書,父母務農,種植稻米和玉米,一年才收割一次。“父母肯定捨不得我離開,但為了生活,也為了我們的前途發展。他們也希望我們能夠走出緬甸看世界,所以只好讓我們離開。”
想家的時候,她會馬上給家裡打電話,問候家裡的弟妹們,只要聽到他們健康平安,她就能放心工作了。儘管現在有廉價航空,但從仰光回臘戌得坐巴士一天一夜,“乘搭飛機的話只要1小時,但家裡環境不好,寧可買多一點東西回家都捨不得用來搭飛機。”
與阿香年紀相去不遠的李小姐,是金蓮記老闆的小女兒。她自小在這條街上長大,也接觸不少外勞。“緬甸人比較多,也有尼泊爾,不過緬甸員工比較聽話。”
她特別讚賞像阿香這樣的緬甸女孩,“她很勤勞,好學,學東西的能力很強,而且做事也不會計較,十分盡責。”
她們倆經常聊天,阿香告訴她家鄉臘戌是一片綠色稻田和玉米園,“我想去她的家鄉,聽起來十分吸引人嘛!”李小姐笑說。
新闻来源: 星洲生活誌